25歲的哈桑·卡邁勒·瓦圖曾有好幾個月不斷接到巴基斯坦當局的恐嚇電話,他寫的批評性文章惹毛了他們。在拿到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法律專業獎學金後,他迫不及待地抓住了這個離開巴基斯坦的機會,並且考慮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
後來,美國發生了一連串的事件:非公民學生因為參加親巴勒斯坦的抗議活動被拘留、一名批評以色列在加薩戰爭的女性被逮捕、數以百計的學生簽證被取消而且基本上沒有給出解釋,這一切被很多人視為川普政府攻擊科學和學術界的行動。
瓦圖表示,他計畫在拿到學位後於下週返回巴基斯坦。他說,爸媽擔心在邊境遭到騷擾,決定不去柏克萊參加他週五的畢業典禮。
「美國體制中的那種尊重已經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敵意,」瓦圖說。他認為川普政府的策略「跟我這輩子所見、一心想逃離的東西驚人地相似」。
《紐約時報》邀請美國高校的國際學生分享政府移民政策對他們的影響,150名讀者回應,其中20人接受了採訪,許多人來自被國務院認定言論自由受限的國家。
有些學生表示,因為擔心沒辦法重返美國,他們已經取消春假或暑期旅行計畫;還有些人則避免公開討論爭議性話題或參與可能吸引當局注意的抗議活動,像是支持巴勒斯坦、勞工權益或身心障礙權益的活動。
許多人刪掉了社群媒體帳號或是取消關注活動人士的帳號,還有人說已經申請轉學到加拿大或歐洲的大學,或正在考慮中。
當然啦,美國約有110萬名國際學生,接受採訪的學生未必具有代表性。幾乎所有人都表示會堅持完成學業,但大多數人都坦言,美國作為言論自由和學術開放支柱的形象,已經在他們心中褪色了。
德克薩斯州萊斯大學的博士生安東·多爾馬托夫表示,他在美國看到了跟自己在俄羅斯成長過程中經歷的類似恐懼情緒,這讓人不安。
28歲的多爾馬托夫說,自從去年11月川普當選後,他因為擔心學生簽證出問題,開始申請轉學到英國的學校。
他取消了在土耳其跟爸媽見面和去倫敦參加學術會議的計畫,就怕沒辦法返回美國。
「你想想看,原本是為了逃離俄羅斯,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同樣要擔心無法無天、權利不受尊重、缺乏正當程序和任意逮捕的境地,」多爾馬托夫說,「如果10年前有人告訴我會發生這種事,我絕對不會相信。」
他表示已經被英國三所大學錄取,目前在等待各校能提供多少研究經費的資訊。
國際學生說,近期的拘留事件讓他們懷疑是否還能依賴憲法對言論自由的保護。
3月,哥倫比亞大學親巴勒斯坦示威活動領導人馬哈茂德·哈利勒被聯邦探員拘留,目前仍然被關押在路易斯安那州;同個月,塔夫茨大學學生魯梅薩·厄茲圖爾克因為撰寫批評以色列加薩軍事行動的文章,在公寓大樓前被便衣聯邦探員戴上手銬,關押了六個禮拜。
一名來自黎巴嫩的研究生表示,去年剛到佛羅里達的校園時,她覺得比在祖國更能自由發聲——在黎巴嫩,她曾經因為批評伊朗支持的真主黨民兵組織而受到威脅。但她說,自從川普執政以來,她不再敢公開討論潛在敏感話題。
「這讓我覺得被困住了,一直處於壓力中,不確定什麼話能說、什麼事能做,」這位23歲的學生說(跟其他接受採訪者一樣,她因為擔心被驅逐而要求匿名)。
一名剛從美國西部某大學拿到電影學位的畢業生說,現在的氛圍讓他想起自己的祖國新加坡——未經當局批准的抗議活動在那裡是非法的。
他說,最近幾個禮拜,他甚至不敢走過校園裡兩場反川普抗議活動的附近區域,就怕被拍到。對他來說,赴美留學的最大吸引力在於能自由學習電影製作而無需自我審查,如今他覺得沒辦法再這樣做,正考慮返回新加坡。
《紐約時報》分析顯示,截至5月12日,川普政府的政策已經導致238所大學的1800多名學生簽證被取消,其中1100多份簽證得到重新簽發,但政府說正在制定新系統,可能導致部分國際學生再次失去合法身份。
針對《紐約時報》關於打擊學生簽證的提問,白宮發言人安娜·凱利表示,赴美留學是一種特權,而不是權利。
凱利顯然指的是因為參加親巴勒斯坦抗議活動而受罰的學生,她說,國務卿馬克·魯比奧「有權撤銷那些推動哈馬斯恐怖分子宣傳的非公民的簽證,那些恐怖分子將美國人扣為人質」。
儘管簽證存在不確定性,許多學生仍然希望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並且珍惜美國校園的多元性和這個國家提供的經濟機會。
18歲的加拿大留學生瑞安·李就讀於喬治城大學,他說,為了改善職業前景、希望對世界產生積極影響而遠離家鄉的學生「應該做好承擔這種風險的準備,這是我來這裡之前就決定的」。他表示,不會讓不斷變化的政治氣候阻止自己在美國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