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執行長安迪·賈西上個月寫道，他預計公司未來幾年使用人工智慧將「減少我們的總勞動力」，這印證了許多員工對人工智慧將取代他們的擔憂。兩週後，微軟宣布裁員約 9000 人，約占其員工總數的 4%，這種擔憂進一步加劇。
人工智慧即將取代白領工作者是不爭的事實。但究竟是哪類呢？賈西的這番表態出現在人們圍繞這個問題展開辯論之際。
一些專家認為，人工智慧最有可能影響到菜鳥員工，因為他們的工作通常是最簡單的，因此最容易實現自動化。人工智慧公司 Anthropic 的執行長達里奧·阿莫代伊最近告訴《Axios》，人工智慧技術可能會在五年內取代半數初級白領職位。最近畢業的大學生（美國官方統計機構對於這個表述的定義是：年齡在 22 至 27 歲之間、擁有學士學位或更高學歷的人——譯註）失業率的上升令這種擔憂加劇，即便這並不能證明人工智慧是導致他們在就業市場上掙扎的原因。
但人工智慧產業的其他領導者卻持相反的觀點，他們認為年輕的員工可能會從人工智慧中受益，而資深員工最終將更容易受到傷害。OpenAI 營運長布拉德·萊特卡普 6 月底在《紐約時報》的一次活動上接受採訪時表示，這項技術可能會給「我認為資歷較深、習慣於按某種固定方式和流程工作的員工」帶來麻煩。
這個問題的最終答案將產生深遠的影響。如果初級職位風險更大，可能需要重新思考大學的教育方式，甚至是大學本身的價值。如果年紀較大的員工面臨的風險最大，隨著大規模裁員成為勞動力市場的一個持續特徵，這可能會導致經濟甚至政治動盪。
戴維·弗隆是研究公司高德納的副總裁，負責該公司針對企業執行長的調查項目，他曾經思考過人工智慧取代資深員工的後果。
「那些人今後怎麼辦？他們的生活來源在哪裡？這會對稅收產生什麼影響？」他說。「我想各國政府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人工智慧是否能造就更優秀的管理者？
對於哪一方更有可能被人工智慧取代，經濟學家和其他研究人工智慧的專家往往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深入研究迄今為止最廣泛應用人工智慧的領域，往往會給初級員工描繪出一幅可怕的畫面。薪資處理公司 ADP 的數據顯示，在電腦相關領域，工齡不足兩年者的就業率在 2023 年達到頂峰，此後下降了約 20% 至 25%。越來越依賴人工智慧的客服代表當中也存在類似的模式。
對這些數據進行了分析的史丹佛大學研究員陳汝宇（音）指出，在同一時期，在這些行業工作兩年或兩年以上者的就業率有所增加。
其他的研究也指出了類似的趨勢，雖然是以迂迴的方式。2023 年初，義大利暫時禁止了 ChatGPT，因為當地的軟體開發人員依靠 ChatGPT 幫忙寫程式碼。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和查普曼大學的一組研究人員將義大利程式設計師的生產力變化與沒有禁止該軟體的法國和葡萄牙的程式設計師的生產力變化進行了比較，以便研究 ChatGPT 的影響。
雖然這項研究沒有關注失業問題，但它確實發現，該人工智慧工具對中級員工的工作改變比對初級員工更加有利。根據研究人員的說法，初級程式設計師使用人工智慧只是為了更快完成工作；而經驗豐富的程式設計師則往往用它來更廣泛地造福團隊。例如，人工智慧幫助中級程式設計師審查其他程式設計師的工作並提出改進建議，還能讓他們參與自己不熟悉的電腦語言項目。
該論文的作者之一薩拉·巴納說：「當人們真的很擅長某件事時，他們最終做的是幫助別人，而不是做自己的項目。」她還說，人工智慧本質上強化了這種傾向。巴納說，這篇論文的結果表明，人工智慧將促使公司僱用更少的初級程式設計師（因為完成入門級任務所需的人數減少了），但會僱用更多的中級程式設計師（因為人工智慧放大了他們對整個團隊的價值）。
另一方面，麻省理工學院研究人工智慧在工作場所應用的經濟學家丹妮爾·李（音）表示，在某些情況下，人工智慧對高技能員工的影響可能大於初級員工。原因是，它實際上可以從傳統上擁有這些寶貴技能的人類手中奪走這些技能。例如，你可能不再需要一個工程師來寫程式碼，或者不再需要一個律師來寫法律摘要。
「這種態勢對資深從業者不利，」她說。「你因為技能的稀缺性而獲得報酬，而人工智慧使得技能脫離人體存在。」
李博士表示，人工智慧對經驗較少的員工來說也不一定是好事。但她推測，新近畢業的大學生當中失業率上升的原因是，雇主們認為，在人工智慧時代，他們需要的勞動力總量將減少，而不僅僅是菜鳥減少。整體招聘放緩可能對大學剛畢業者的衝擊更大，因為他們一開始就沒有工作。
羅伯特·普洛特金是一家專門從事智慧財產權業務的小型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他說，人工智慧並沒有影響他的事務所對律師助理等低技能員工的需求，這些員工負責按照要求整理提交給專利局的文件。不過他也表示，在生成式人工智慧出現後，他的律所現在使用的合約律師人數，包括一些擁有多年經驗的合約律師人數，大約是幾年前的一半。
這些資歷較深的律師為客戶起草專利申請，然後普羅特金進行審核並提出修改意見。但在人工智慧助手的幫助下，他通常可以更有效地起草申請，除非專利涉及他不熟悉的科學或技術領域。
「我已經可以非常高效地使用人工智慧作為工具，幫助我起草申請，這減少了我們對合約律師的需求，」普洛特金說。
一些處於人工智慧應用前沿的公司似乎也做了類似的考量，這些公司解僱了有經驗的員工，而不是簡單地減少招聘初級員工。自 2022 年以來，Google、Meta 和亞馬遜都進行了裁員。在最近一次宣布裁員的兩個月前，微軟解僱了 6000 名員工，其中許多是軟體開發人員，而 7 月份的裁員包括許多中階管理人員。
新手的價值
吉爾·盧里亞是投資銀行 D.A. 戴維森研究微軟的股票分析師，他說，裁員的一個原因是，像微軟和 Google 這樣的公司在投資數十億美元開發人工智慧晶片和資料中心的同時，也在削減成本以支撐利潤率。但另一個原因是，軟體工程師無論資歷深淺都容易被人工智慧取代——包括那些拿著高薪卻不願接受這項技術的資深工程師。
微軟「可以快速計算——看看誰在增加價值，誰的薪酬過高，誰的薪酬並不過高，誰適應得很好」，盧里亞說。「有些資深人士已經找到了如何利用人工智慧的方法，也有些資深人士堅持認為人工智慧不會寫程式碼。」
哈珀·里德是 2389 研究公司的執行長，該公司正在開發自主人工智慧體，以幫助公司執行各種任務。他表示，更高的工資和不願接受人工智慧的結合可能會讓經驗豐富的程式設計師面臨失業風險。
「降低成本的方法不是解僱最廉價的員工，」里德說。「而是使用最便宜的員工，讓他們創造昂貴員工的價值。」